〈戀人待轉區〉氣話真心話

(圖/棉花糖)

(圖/棉花糖)

一直沉默,一直沉沒,直到世界盡頭,我們會和好嗎?

對坐沙發的兩端如對峙,如兩座燈塔佇立海岸線,微光曖曖,卻不見任何船隻停泊。你忍受不了凝結的氣氛,隨手拿起雜誌翻閱,迅速一頁頁摩擦沙沙聲。我猜測你連一行字都讀不進去。我希望你連剛才的氣話也沒聽進去。繼續僵持,繼續折磨彼此,繼續揮霍耐性。

窗外突然一陣煞車聲,尖銳劃在我心上,滲進原有的裂縫,我顫抖不已驚恐不已,猛然起身,卻不知該往哪走?這個空間已溢滿我們的怨懟,出口湮滅了,無路可退。

我就這樣枯站盯著你髮漩呆若木雞。

你假裝沒發現我想打破僵局,縮成一圈動也不動。

這些事我們都曾反覆討論,可你來我往沒有共識。問題本身沒被解決清除,滋養了我們的憤怒與猜疑,愈長愈大,愈積愈重。溝通?雙方各退一步,滿足彼此的基本需求,妥協或讓步,把該做該補該確認的事一一完成。我們有機會相安無事到終點嗎?吵架過程冒出醜陋的齟齬,割傷彼此的自尊和情緒。只能背對背了,再爭辯也只是兩敗俱傷吧!

眉頭緊皺,我艱難地振動舌尖吐出一句話如腹語術:「請你趕快離開吧!離開我像一座蓋滿核電廠的城市,危機四伏,切勿久留。」

你聽得懂嗎?

說,讓我一個人靜靜,並不是下驅逐令要你走。你願意陪在這兒讓我偎著,甚麼話都不談,儘管讓時間澆淋我們全身,浮在生活的泡沫上,墜落的剎那十指緊握,就算天大恩怨都能一筆勾銷。

說,再沒辦法愛了,並不是從今而後放你走。我膽小懦弱根本連消失在你視線的勇氣都沒有,又怎能拋棄我們這幾年的依賴呢?我拉不下臉道歉,你也非第一天知道,又或者,你已經拒絕容忍一切?

說,再見啊再見,並不是真的告別任你走。像睡不著的小孩乞討一個擁抱,讓體溫延續到下一次重逢。要多堅強才能讓你明白,也許我很自私、很冷酷,但未來的藍圖卻豐富遼闊,因為上頭滿佈你的足跡。

承認吧,說反話不過想你安慰,想你將我攬進胸懷輕聲細語,哄我,溺我。

好,你冷淡不回應。那我離開。

如果你堅持跟在我身後,目睹我在路邊失魂落魄如流浪漢,甚至接近野獸那般四肢著地行走,請你千萬千萬撇過頭。

如果你期盼我鐵了心回望,抱歉讓你失望了。我深怕一轉身融化整場戰役的疲憊與憂傷,我會癱在你身上嚎啕大哭,求你再抱我一遍。

如果你認定我就是聲名狼藉,不肯再相信了,那我氣若游絲的解釋也是枉然。到這階段還是彆扭至極的我,哪還敢主張占有你的權利?

愛不敢,又沒膽量一個人怕孤單。

不用等我了,不用留盞燈到天亮了。不用為我煮消夜,不用準備早餐了。

不用了,不用了,謝謝。

文/關懷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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